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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 -> 2001年第5期

能在天堂走多久(小说)

作者:刘 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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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历史,境遇其实比这还差,但那时候心态不一样,明知道那只是一次冒险,别人是旅人,我们实际上是冒险家,因此不认为自己是属于这个环境的一分子;现在不一样,在概念上,我们和面前的所有人一样,我们为了到达同一个地方而搭上了同一列列车,我们是同路之人,而且,这次旅行对他们而言多是为了生活而进行的一场奔波吧?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
  我相信一个人建立自信需要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,而摧毁自信则可以在旦夕之间。这一次火车上的两天两夜使我感慨良多,走出广州站面对广州的灯红酒绿、高楼大厦,疲惫得要垮掉的我才知道有一种叫信心的东西也在渐渐崩溃。
  居然在这样的时候,我见到了中学的同学——林岩松,那个我认为好得不能再好的男生。我已经有整整四年没有见过他了,他的体型没变,气质却是变了很多。中学时候是清雅、俊逸如鹤的一个男生,现在是日出沧海,开始呈现出一个慢慢走向成熟的男人的无穷魅力,就那样,如阳光普照大海一样从容淡定地包容与掌握了一切。在我和彭清这样的大学刚毕业的同学们还像一粒种子一样,有的还在空中飞,有的即便落到地上,还不知是否可以生根发芽的时候,他已是一片沃土上的一株小树了,他因为课业优秀提前一年毕业分在中央某部,现在他是央资机构派驻广州的代表,一切都兆示着在他面前是一片广阔的天空,他可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……
  他站在出口处。我一眼就看到了他,不一样就是不一样,他永远跟别人不一样,无论时空如何流转,这个人,无论是在你的面前,还是在你目光不及的一隅,我都可以感受到这个人来到了一个我举步可及的地方!
  我不相信会在这里遇到他,但我剧烈的心跳告诉我我在直感上已承认这就是他了。彭清对着他欢快地挥手的时候,我才知道他是来接彭清的,他为什么来接彭清?彭清怎么没跟我说?他跟彭清是什么关系?……我脑海里的问题如冒泡的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往外涌,直到我在他面前站定,我的衣衫不整与他的衣冠楚楚、我的疲惫倦怠与他的精神饱满、我的慌乱无措与他的从容淡定……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时候,我那几分钟前尚未完全消耗掉的一点自信便在这个瞬间消失殆尽!
  这一次意外的相见实在很短促,彭清的父母跟他父母是同事,他是受父母之托来接到广州工作的彭清。他话不多,与我的对话只有两个内容,一是他提醒我最好坐火车去深圳,不要去搭中巴了,中巴又脏又乱(那时还没广深高速与“灰狗”),另外他注意到我拎的毛毯,说了句:“这边不大用得上,一直都很热的。”这句话有点刺激我,因为对我而言这床毛毯有非同一般的意义,现在则成了一种不合时宜。然而我还是接受了他的第一个建议,坐火车去了深圳。
  后来我去广州多次,常会去找彭清,彭清分在一家医院做医生,很早结了婚。我们常常提起林岩松,有次我开玩笑说彭清你们怎么没好上?广州同学就你们两个,两家父母又是同事。彭清先说谁会找那样的人,总觉得不跟我们是一拨的,跟他在一起一定累得慌,接着彭清就说咦,好像你对他挺有意思的,我来牵牵线?我白了她一眼说:“你不要的推给我?也不看看我也名花有主了嘛!”
  苏恒毕业来深圳的那一年,林岩松给派去了新加坡,临走前正碰上我在广州出差去彭清那里,他把我和彭清叫去一间歌厅听歌,歌厅音乐震耳欲聋,我们根本无法交谈,彭清又不会跳舞,林岩松请我跳了一两曲,三人枯坐了一会儿,只好悻悻地回去。在车上,彭清说你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,林岩松说我也不知道呢。彭清就说国内有没有人等你啊?林岩松说当然有啊,真不少呢。彭清说林岩松果真很俏呢。林岩松一本正经地说谁都俏嘛,有父母亲人一大堆人惦着。彭清说亲情比爱情重要?林岩松说我很看重亲情的。彭清就冲我眨眨眼睛不再说什么了。
  临下车的时候,我忽然说:“你们还记得母校那些槐树吧,初夏的时候,花开了,真是香得很。”林岩松说那些槐树可以成为母校的校树。我说高考的时候,槐树正开花,考完最后一门出来,一团槐花砸在我脸上,真疼,我现在还记得。
  林岩松忽然看定了我:“那个女生果真是你?”
  我说:“是我。”
  彭清在一边叫了:“喂喂,你们在说什么?”
  林岩松先跟彭清握手说再见,又来握我的手,我们的手攥在一起,然后变成了一种驻留。最后他说也许我们早该认识的吧,好像刚认识,我们又要说再见了。
  我说“再见”。
  
  史小玢因为天气缘故那天没走成,第二天她要从广州走,赶上我出差广州就做顺便人情去机场送她。史小玢说今天运气不错,我主动要求从广州走,顺便办件公司的事,老板挺感动,你还正好可以来送我。
  我说:“你们老板真容易感动,换了我们头,干什么都是理所应当。”
  小玢说:“所以宁可给鬼子打工啊,他们在琢磨人心上真是单纯得很,就我一个史小玢,已骗得他们团团转。”
  我说:“骗不过中国人,就去骗老外,这样的中国人,比骗中国人的中国人还可恶。”
  小玢说:“咱在鬼子面前可是聪明能干的化身,咱长了中国人的志气,又灭了鬼子威风,有什么不好?”小玢把我往机场咖啡厅扯,“喝咖啡去,我请客。”
  我说揩鬼子油也别那么狠嘛,何必在机场这么贵的地方喝?
  小玢说跟你说多少次了,喝便宜了鬼子还嫌你给公司丢脸,说你怠慢了客户。
  我说有这等好事,就让我们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吧。干脆我们要XO。
  小玢说XYZ都可以。马利他爹也行。她把马爹利叫马利他爹。
  我们选了个幽静的位置坐,我把马老头那天的表现给她讲了一遍,最后小玢说这下你知道马老头的厉害了吧,人家不动声色,稳坐钓鱼台,你就等着把可怜的芹芹同志喂过去吧。
  我说我倒要看看芹芹怎么认识到天之高,地之厚。
  就这样喝着聊着,不知不觉喝得都有点高了。小玢又开始叹气:“没劲啊没劲。”
  我说不在没劲中爆发,就在没劲中死亡。
  小玢忽然说:“咦,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那个林?他回广州了吗?”
  我说彭清移民出去了,我就断了他的消息。我也不知他回来没有。
  小玢说所以你要打这个电话呀,不打电话就一辈子都断了联系,亏你还巴巴地念了他十来年,可怜啊可怜,洛琳十来年就惦念这么一个鬼影子似的人。你至少得让他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吧。
  我说:“小玢你不要害我,现在是罗敷有夫,使君有妇。我可不敢见他。”
  小玢说: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劲?这与有夫有妇有什么关系,你们是校友,又都在南方,总可以有个走动吧。”
  我说既然这么说,这个电话有什么不能打的。话一出口,我才知道自己好像在等这个台阶下。于是我打了这个电话,电话中知道林两年前回了广州,成家生子,还在原单位。一些寒暄后收线,互留地址电话,意味着我们以后可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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