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-> 2005年第3期

二的(中篇小说)

作者:项小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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肩膀,才把小白从梦里摇醒的。那只摇动小白的手很轻,很有韵律,如同一支船桨,将半睡半醒的小白船一样摇向湖中,在湖水荡起的波浪中飘飘欲仙……真舒服呀,真想一直这样摇下去,摇下去……
  在小白记忆里,白打二的来到这个家,娘的脸就没晴朗过。小白原以为,一定是二的有些什么地方让娘不喜欢,可小白想来想去,从二的的头想到脚,整整想了二十年,也想不出二的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娘。
  也许是二的的模样,可二的的模样不难看。小脸盘瘦是瘦了点,尖了点,可那挺挺的小鼻子,透着秀气,圆嘟嘟的小嘴,挺招人爱的。也许是那双在那么瘦的脸上显得过于大了的眼睛,骨碌碌地转,有心计似的,用娘的话讲说二的是“一副讨吃的相”,可那怨二的吗?娘从来就舍不得让二的痛痛快快吃好一顿饭。三白可以大口吃饭,小白也可以,二的就不行。二的吃饭吧嗒嘴不行,叹气不行,用筷子主动夹好吃的也不行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,除非别人夹给二的,二的最好别自己夹,二的要是自己夹了,娘的筷子立刻就跟上来,“啪”一声就把二的夹的菜打回碗里去了,还得骂上一句,讨吃的相!日子久了,二的从不敢大口吃饭,那样子,更像一只偷吃的老鼠,随时准备偷上两口就跑,那模样就更让娘不待见了。
  其实二的是很识相的。识相这个词是小白到城里以后学的。小白到城里以后学会了许多新词。二的真的是很识相的。识相就是懂事。她会想方设法让娘高兴。她每天早起就扫地,帮娘开鸡笼轰鸡,替爹拿下地的镰刀和草帽。二的四岁那年对小白说,姐,过年咱不要新衣,也不要糖。年初二那天,小白一天没见着二的。
  二的其实是去了狗剩家,眼巴巴地看着提着礼盒来来往往的人。狗剩爹是支书,家里自然热闹。傍晚二的回来了,小脸冻得通红,喜滋滋的。晚上睡觉,二的在被窝里轻轻推小白,小白转过身来,二的张开小巴掌,掌心里是一颗湿漉漉的糖,递到小白手上还是温乎的。
  二的的心眼儿可好了。
  在野地里,在山洼里,二的是可爱的,聪明的,可一见人,二的就呆板了,啥话也不说了,连见了姥姥姥爷也不说。姥姥对二的还算是不错的,二的有数的两件新衣服都是姥姥给做的,可二的见了姥姥也不说。过年姥姥出了个谜让小白猜:麻屋子,红帐子,里面坐个白胖子。小白猜不出,姥姥说,就在咱这屋里,你再想想?小白睁大眼睛四下里找,二的也睁大眼睛骨碌碌地找。小白还是猜不出。姥姥说,真笨!
  回家的路上。就剩小白和二的俩了。二的轻轻地捅捅小白:“姐,是这个。”
  二的张开小手掌,上面有一颗没有去壳的花生。三粒一颗的,很饱满。
  小白还是不明白:“啥?”
  二的说:“姥姥的谜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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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白明白了。
  二的在姥姥家就知道谜底了,但二的就是不说。
  没有比二的更聪明的小人了!
  这么好的二的,怎么就横竖讨不了娘的喜欢呢?
   小白终于顶不住了。
  连续四十多天的日夜看护,小白严重缺觉。开始二十天聂凯旋替小白的时候,小白睡上个把钟头还可以把精神补回来。后来就不行了。小白瞌睡得厉害,明明两眼睁着看头顶嗒唂嗒落的液体,小白就睡着了。小白一睡着就犯癔症,这是妈说的。有一次小白正看着老太太的液体,居然看见二的从门外走进来,就站在奶奶床边。小白问:你怎么能找到这儿来?你认识这城里的路?二的说:姐,我现在哪儿的路都认识。二的说着还伸小平来,让小白接着。小白张开手,二的往她手里放了一大捧带壳的花生。
  聂凯旋来了,见小白趴在老太太床头,关心地叫:“小白,去歇会儿吧,我给你带了点肯德基,快趁热吃。”
  聂凯旋是个细心人,明明给小白补贴了饭费,每次来接小白班的时候,都还会顺手带上些小白平时吃不上的好东两。可是今天。小白一点也不想吃。早饭小白就没吃,现在都下午了。还是不想吃。
  聂凯旋说:“小白,你怎么了,你的脸怎么这么红?”聂凯旋说着,就用手试了试小白的额头,“哎呀,这么烫,你发烧了吧?”
  小白听说自己发烧了,心中顿时涌起“—阵委屈。自己从早到晚在这里呆着,没日没夜地守着一个不会讲话的病人,吃不有谁真正关心自己呢?想着,小白的眼圈湿润了。
  聂凯旋见小白这样,笑说:“一生病,想家了吧?好了好了,你赶紧休息去,今晚我来值夜,你好好休息,年轻人,没关系,一晚上就好了。”
  小白抹了把眼;泪,听话地去床上躺下。想家?不想,自己只是觉得委屈罢了。可是想想也没什么好委屈的,在外打工的人哪个不是这样,要说自己碰到的人家还算好的,凯旋哥对人多好,人家没有亏待你,工资给得也不少,还委屈什么呢?
  小白很快就睡着了。
  刚睡着没一会儿。隐约就听见聂凯旋的手机响。对方好像很急,隔三五分钟就打过来一个,聂凯旋向对方解释:“不行,我妈现在重病在医院,家里没人陪护,全靠我在这儿守着。”可对方还是不断把电话打过来。小白见聂凯旋呆呆地看着手机,脸上一副焦急但无可奈何的样子。
  不管。小白想。天塌下来也不管!自己都病了,也得替咱自己想想。
  正想着,聂凯旋轻轻走到小白床前。小白刚想坐起来,被聂凯旋用手势制止住。
  “听我说,小白,”聂凯旋压低声音,“我这儿有一个非常非常紧急的业务,必须立刻赶到济南,这是个标的额上百亿的案子,如果我不去,事务所会损失几百万代理费……”
  小白想翻身起来:“凯旋哥,你去吧,我行。”
  聂凯旋再次将小白按在床上:“我知道你肯帮我这个忙,我也没别人好求,只能求你了。放心,这次我回来,再多给你一些加班费。你现在不用起来,奶奶那儿很平稳,你就躺着休息,有什么情况了再起来。要学会休息,只有学会休息,才能更好地工作。”
  聂凯旋笑着,拍了拍小白的脸颊,就像平常对果果那样,然后匆匆走了。
  聂凯旋不会知道,自己这个不经意的动作,在一个乡下姑娘身上会起到如何巨大的化学作用,就像有一股电流瞬间流遍小白全身。小白觉得自己的脸陡然变得像烧开的锅那么烫,烫得几乎令自己窒息。小白居然要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好使得它能降一些温。这模样一定极其尴尬,好在凯旋哥已经不见了身影。
  老太太到底还是没有缓过来,上个月去世了。全家人度过四十多天愁云紧锁的日子,现在一切又复于平静。
  家里还是有了些许变化。首先是老太太的女儿们基本不来了。聂凯旋和单自雪几乎不再说话,两人之间唯一的话题就是女儿果果。
  老太太去世后,家里就更没多少活好干了。单自雪曾经提出辞掉小白,聂凯旋没有同意。聂凯旋的理由是自己经常要出差,如果家里没有一个帮手,万一单自雪再有什么事,果果就没人带,另外聂凯旋说我现在挣的钱都够果果的儿子花了,多个保姆又多不了多少费用,何必为了省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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