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-> 2008年第8期
羊群入城
作者:叶 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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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优美鲜艳的小动物。老板伸手抓了一条宽尾巴的,叫水牡丹,送给他。平娃稀罕地养在罐头瓶子里,时时换水,喂馍馍渣。不出三天,鱼就胀死了,害得他心疼了好一段时日。
但现在,一座奇异的玻璃鱼缸里,出现了瘸子这只老鼠,想坏了这锅汤。他没理由不生气,死盯住了瘸子,想盯垮对方。
视野里除了雪花,唯有一张丑陋的脸。
听见瘸子在对岸嘿嘿冷笑,他没接招,他握紧保安腰刀,定睛铆住了目标。羊只们索索而至,像一群起义兵,众星拱月地拢着首领,屏住呼吸。仿佛大战将至,箭在弦上,双方的首领在对峙。平娃得了群羊的拥护,底气更足了,他瞄了瞄对方的腿,想找出弱点来。心里想,你敢伤我的伴当,我就敢卸下你的另一条好腿来,当拐棍使。但周大世势扎得很稳,立马横槊,不露点滴破绽。怔了怔,平娃叫阵说:
“有本事,你再说一遍!”
“行!算你小子有胆。”周大世指着另一壁广场,斩钉截铁地说,“瞧清楚哦,那可都是国家财产,我奉命在这里照着。有本事,你来偷来抢,用刀子在我身上扎出窟窿眼,放倒我,过了我这一关再说。”
思想一下,平娃辩解说:“桌子是国家财产,你不是。我又不想抢桌子。”
“对,我不是国家财产。可我正要找一个上家,打发我后半辈子呢。大不了,你成全我做一个烈士,让我家属吃抚恤金,那我还得谢谢你呢。”
平娃苦涩地说:
“你真玩不起!瘸子。”
“哼哼!没人跟你半夜三更地玩,没义务,也没心情。好心奉劝你一句,赶紧绕别的路走,爱哪儿是哪儿,叫我眼不见为净。我正烦着呢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,当我是一个残疾人就好欺辱,做你的大头梦去吧。”
“其实,我只想路过一下,就一趟。”
周大世明白挡羊娃认出了自己的缺陷,欺软怕硬。他想,人一强势,神鬼皆怕。说不定,科长他们已吃喝完了,正剔着牙花子往广场上赶哪。一想起前来增援的部队,他立刻将自己削成了一根针,尖锐无比。
“话说两遍比屎臭!”
“就过一趟,我保证。等我过了广场,按时将羊只们送进西城的餐厅里,剩下我一人时,就算让我跳黄河,我也打死不来这里了。”
“别费唾沫了,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。”
“嗬,八成广场是你家里的?”
“不是!”
“对了哇。那你霸着一整个广场做什么?”
周大世启蒙说:“我公司交了租金,要在广场上举办活动。我值班,我就得尽一份责任,不能叫一群牲口胡乱跑进来,在这里捣乱闹腾。再说了,广场是人民群众活动的场所,又不是你家里的羊圈,由着你的性子放牧。小心点儿,小子,警察和城管队一来,没收牲口不说,还要罚你的款,叫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’
“由你嚼舌头胡说呢。难道,广场不是走的了?”
“对头!广场是为老百姓修的,不是为牲口搭的羊圈,更不是动物园和马戏团的。”
“嘻嘻,那就是你的,叫一个瘸子在这里表演?”
“别逼我!我随时可以挂110,喊警察来。”他摸出了手机,炫耀地闪了闪,似乎公安局就藏在机器里,一声令下就会全部出动。屏显亮了,电池格里空白,有几天没充电了。充电器落在了家里。
“老哥!”
平娃嘴一软。
“嘿嘿,别奉承我,我不是你老哥。”
“是这!”平娃难辛地低下头,像啃肉骨头时,一不小心咬烂了舌头,咸涩难忍。他掏出皱兮兮的一张钞票,远远递过去,讨好说:“这是五十元钱,有多没少地都给你,买一条活命的路,让我赶紧过去吧。”
“五万元我倒没见过,五十元我兜里可有。”
“你究竟想咋样么?”
——雪花纷飞,在罡风中荡起一层层涟漪,仿佛几匹丝绸在腾空翻卷,使人抽冷。抹了一把脸上和头顶的雪粒,刀刃闪过,劈了一下空气。平娃见他生冷不吃,一股犟劲腾地跳上来,涨满了五脏六腑。
不过他灵机一现,想慢慢激怒瘸子,先让他乱了方寸,好再行事。心想:要不是牛先灯那个货流鼻血,拖了大家的后腿,大不了,我领着一群羊只撤马跑过广场,你瘸子莫非能变成个孙悟空,能长出八条腿两扇翅来,撵上我不成?刚才,他吃了周大世的一闷棍,一句“抢国家财产”使他百口莫辩,如堕云雾当中。此刻,他脑海里慢慢澄澈起来,吸取了一点点教训。
脚畔的群羊们咩咩地喊起,给他助阵帮腔,声势一时压倒了瘸子,敌寡我众,优势明显。更有甚者,四姑娘、金家崖的、大屁股、小甘南和双眼皮等等伴当们,一帮子人挤上前来,嘴巴拱着他的脊背,舔着他的皮袄。最令他惊喜的是,一扭头,远远望见牛先灯一瘸一拐,蹒跚地靠了上来。秀秀心疼地偎在一旁,悉心照料着头羊。
他惜疼地咧嘴一笑。秀秀的眉心里有一撮黑毛,梅花样地绽开,漩在上头,仿佛别了一枚功勋章。这一伙羊只里,他最疼爱秀秀,对她另眼有加。现在想来,功没枉费的,一到关键时候,秀秀还总向着自己。他猜,假如不是秀秀在一旁催促,牛先灯那条死狗准保还在瞌睡装死,绝不会及时赶来会合的。没了后顾之忧,他平娃终于可以轻装上阵,博一下了。
“老哥,你故意给我看病呢。在伴当们面前让我下不了台。”
“我不是大夫,也犯不着。”
“是这!老哥你给我一个半钟头,我把羊只拦到西城,交给羊肉餐厅后,我准保一个人再来负荆请罪,你修理我也不迟,好好给我看一下病。能成?”
“条条大路通罗马,你干吗非从广场走不可?”
平娃收了匕首,别在腰带上,跨前几步,双拳一抱,作揖说:“老哥,咱们一无近仇,二无远恨,还是和为贵。我真想借条路走走,做个糊口的买卖,没旁的意思。喊你一声哥,高抬贵手,讲和算了。”
“生受不起。”
这一刻,周大世的心差点儿软下,只想挥挥手,说走吧,别拿我当十字路口的红灯。他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。用平娃的话说,乃是身疾心烈。单位上的同事们都清楚这一点,往往避开他,即使领导给他小鞋穿,那也是哄送着穿上的,他浑然不觉。瞧见挡羊娃矮下身段,赔罪似的作揖,他再不礼让,对自己也交代不了。孰料,此时偏偏身后传来了一两声刹车,尖啸长鸣,像一块金属在夜空里划过,戳破了天。他耳朵辨了辨,像帕萨特,又像桑塔纳,但因为漫天漫地的罡风飞雪,声音有些失真。他宁愿相信,科长他们回来了。
再观察挡羊娃一侧的情形后,他暗暗拿定了主意,宁叫我负你,也断断不能叫你扬长而过。平娃的脚下,群羊嘈杂喧闹,沸反盈天,已是乱作了一团。周大世想,上百只杂沓的蹄子,一踩进去,非将那一块干干净净的广场画花不可。
牛先灯踅过来,冲着平娃报到。平娃拿架子,睬也不睬,下巴点了点,示意他赶紧站在前头,全体列队出发。平头羊只们一一归顺,首尾衔接,又摆出了轻骑兵的队形。但希望迅即破灭了,周大世瘸着腿过来,断然拦下。
“给我个面子,你去绕一程吧。”
“老哥,你这话太逼人。当着一群伴当们的面,你我已经和解了,刚才的怨气粗话一风吹净。这么快反悔,你也让我枣核子解板——八面子没材料。往后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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