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-> 2006年第8期
未亡人
作者:王槐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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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动了省领导,自然要陪同。就这样,韦大姐很艺术地调动了省现任领导与会。“茶花节”办得很成功,光引进外资就好几个亿,签约一千多个项目,也让与会的省领导喜出望外。当然会前会后忙活的小王副市长吸引了省领导的眼球,为进一步“熟悉”埋下了伏笔。
记得他第一次去看望韦妈妈,走进韦家院子,真似步入古老的村落,一排菜畦,挂满了豆角和西红柿,扇形的金鱼池长满了喂猪的浮萍,花房的玻璃瓦下是臭烘烘的猪圈,花砖地的走道上鸡屎斑驳,与米黄色的楼宇显得很不协调。邱援朝几兄弟正挥舞锄头在帮韦妈妈翻整菜地。韦妈妈坐在躺椅上,见王跃进来了,挪动一下身子,算是招呼了。寒暄了几句,王跃进递上烟,她用三根枯瘦的手指接过烟,在鼻下嗅嗅,拿起眯眼左看看右看看:“好烟,好烟。”王跃进给她点上烟:“韦妈妈,这可是熊猫牌啊。”这烟是王跃进参加一次宴席带回来的,宴席结束时,老板放在桌上这半盒烟,他顺手放进了口袋,来看韦妈妈就孝敬上了。“哟,高级香烟!”韦大姐贪馋地吸了几口。“一百块一包哩。”王跃进说。她听了“咦”了一声,扫了王跃进一眼:“这么高级的烟,你再给我几支。”王跃进连忙将整盒烟递上:“都给您。”只见她把烟盒“啪”地甩在王跃进脸上,勃然变色:“抽这么好的烟,你这点工资买得起么?我当主任时,也就吃吃‘飞马’,下去检查工作,没办法才买包‘牡丹’装装样子。我看你是变修了。”当王跃进面红耳赤说明烟的来历后,韦大姐讲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老板烟?牵牛下水,六脚齐湿!”
也许,这不自如的感觉是这次开始的……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。
“你怎么才赶到呀?”这是邱援朝责怪的声音,“老太太这次怕是真过不去了。”
“我,我这不是来了嘛,让事情绊了一下,唉。”这略带沙哑的声音是米可可的,王跃进当兵时和米可可在一个班,太熟了。“韦妈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,王跃进来了么?韦闽西和施小兵他们怎么还不到?”米可可咕哝着。
王跃进不由身起,刚想回话,见内科主任推门出来问:“喂,你们是她什么人?”
“我们是她——儿子。”
内科主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,公事公办地说:“就是儿子现在也不许探视!病人正在抢救!需要绝对安静。”
其实,米可可也是在接到韦妈妈的病危电话后,在第一时间里匆匆赶来的。
他在这个市里是个很有名气的房地产董事长,贼精明,正在谈判签一项合作项目协议,为二十万的归属与对手唇枪舌剑,接到韦大姐病危的电话后,竟爽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。谈判的对手只见他出去接了个电话,回来后不动声色就签了字,然后,匆匆就跳上自驾车走了。出去接电话会不会又是什么伎俩?让对手很是揣摸了一阵。
米可可是在走廊外碰到正在吸烟的金所长,他常去干休所看望韦大姐,认识。他从一只包里一掏就是两万元,硬塞给所长,说:“所长,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这钱收下,给我韦妈治病先救急,不够找我,我全包了。”
所长没办法,只好收下。
现在米可可与邱援朝相对而坐,各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八十年代初的一天,韦大姐着便衣斜背着一只挎包去地委、地区机关看望老部下。那会儿,县城除了地区机关有两辆北京吉普车,几乎没有机动车。大街上,韦大姐脱掉了外衣,搭在手上,大摇大摆走在马路中央。这时,一队自行车齐打着转铃呼啸而过,这自行车系锰钢的“永久13”和“凰凰18”,在当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。这一队人都是地区、军分区头头脑脑的子弟,他们组成的“高干子弟”车队,是小县城的一道风景。深居简出的韦大姐自然不知道这威风,她避之不及,被最后一辆自行车撞了腰。“奶奶个熊,眼睛瞎啦!”自行车停住,车上的小青年手扶车把,一脚踮地:“你骂谁?你懂不懂交通规则?马路中间是行车的,你为什么不走人行道?”
韦大姐觉得有些理亏。
“哼!”小青年嘴一撇,见围观人在聚集,调整车头,双手放把,表演起车技,在人群中蛇行,嘴里吹着口哨。小青年慢悠悠拐进一个小弄堂,钻进“地区重工业局宿舍”的院子。他不知道有一双追踪的目光在尾随着他。
第二天大清早,一身戎装的韦大姐闯进了县公安局郦挺局长的办公室。
“人抓来了?”她纵身坐在局长的办公椅上问。
“大姐,昨天下午按您的要求弄进来了。”郦局长像个听差的,给韦大姐奉上了热茶。他从部队转业后,到了此地工作,和老领导一直有来往,彼此形同家人。
“好,给我好好关他三天!”
“大姐,他是地区米家山局长的儿子。老米你是知道的,再说……”
郦局长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。昨天米局长给他家来电话,大发雷霆,问他凭什么随便抓人?他当然不好说是韦大姐下令,只说他儿子米可可自行车撞了人,需询问一下。
“正因为是米家山的儿子,关三天还太少!”显然,韦大姐余怒未消。
郦局长噤声了,眼睛不住朝门外瞄。昨天米家山在电话里大叫大嚷,说明天上班就到他办公室来算账。他此时希望米家山早到,让他自己来了断这桩私案吧,看他在韦大姐面前敢耍什么大刀。
“郦挺,郦挺!”米局长人还没进屋,那气咻咻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。
“咦——韦大姐!”米局长一进屋见到韦大姐,颇感意外,连忙伸出了热情的手。韦大姐却板着脸,不理睬。米局长很没趣,把目光投向郦局长。
“你家可可昨天把韦大姐撞了!”郦局长冷冷地说了一句,拧转了脸。
啪,韦大姐拔出手枪往桌上一拍,犹如惊堂木:“我以前是怎么教育你们的,你怎么教育你儿子的?现在还财主思想,欺侮人!”
“是啊,都是‘四人帮’把思想搞乱了。老米,你把孩子领回去,要好好教育一下。”郦局长见机赶紧息事宁人。
“谁说放人?你敢?关三天,一天也不能少!”韦大姐收起手枪,整了一下军帽。
“韦大姐,孩子明天要参加电大考试,要不——”米家山眼睁睁看着韦大姐扬长而去。
后来,还是电视大学校长出面作保,放米可可先出去考试,考完回看守所,老老实实蹲了三天。因为韦大姐每天一个电话,还专程来公安局检查了一趟。
米可可就这样和韦大姐相识了。米可可从小就听爸爸妈妈唠叨过韦大姐,那时随父母到市里不久,还未曾与韦大姐谋过面,这就算是一个“见面礼”了。
以后,米局长离休了,韦大姐和他家走动密切起来,故乡人亲哩。他们唠过去,也唠现在,自然也谈些家务事,儿孙媳妇,油盐酱醋。
米可可只知道爸爸妈妈很敬重韦大姐,后来才知道原委,且不说在游击战争时,韦大姐宁肯自己挨饿,把拳头大的锅巴给米家山果腹等不胜述说的一系列往事,就说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米家山关在“牛棚”最落魄时,昔日的战友避之不及,韦大姐是唯一来看他的人。她每次来闽省,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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