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-> 2006年第8期
未亡人
作者:王槐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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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由己;邱家的老二、老三和老四,邱政委去世,断了生活来源,出去打工,如今个体老板管得很严,休假还得加班,往往连节假日都不能休息;邱援朝,由韦大姐说情,王跃进副市长介绍到鑫富小区当物管公司保安,夜间巡逻,白天补觉,节假日连轴转。
对于这些行为,韦妈妈一概斥之为久病无孝子!
不过,韦大姐有办法让他们回家,她才不管干儿子和媳妇们在干啥,只要她愿意,就电话召他们。她才不会像隔壁的黄副军长,患了肺气肿,整天抱着氧气袋,不吱声,隐瞒病情,不让子女分心担忧,说子女们又不是医生。至死,孩子们才知道其父的肺已经烂成了豆腐渣。
韦妈妈把孩子们的手机、单位和家里的电话,让邱援朝抄成拳头大小,贴在床头柜上方醒目处,她想让孩子们来时,时不时真真假假发一下病,曲里拐弯宣泄对孤独的恐慌,弄得干休所军医难辨真伪,久而久之也心甘情愿成了替她召唤子女的传令兵。
有一次,养女韦闽西正在北京出差,从手机接到干休所王军医报“病危”的电话,连夜乘飞机到了省城,向省军区借了一辆车,赶了回家。她气喘吁吁推开了家门,见到的是韦妈妈正在逗邱家老四的女儿玩呢。不过,韦妈妈在这之前确有险情发生。有一次,她为赶蚊子,紧闭门窗用盘香熏蚊,房内烟雾燎绕,熏得几近窒息。当医务室军医接她电话赶来,敲不开门,忙不迭地找来梯子,当机立断破窗而人——她已经危在旦夕。军医打电话向她的孩子报“病危通知”,孩子们大惊失色,携妻带子急匆匆赶来。
每年八一建军节是韦大姐全家团圆的日子,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。元旦、春节可以不来,每逢这天,孩子们是必须到的,雷打不动,外地子女旅途颠簸也不能幸免。这是家规,谁也不敢拂她的意。这年八一建军节也一如往常,孩子们都到了。
韦大姐的卧室很简单,一张当年部队配给的木架双人床和床头柜,一张写字台和一张用药柜改造的书柜,墙壁上倒挂一把“避邪气”的扫帚。客厅内一架电视机,一只小五斗橱,四个沙发和几盆兰花,一顶超期服役的老式电扇转动起来摇摇晃晃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台窗式空调。
平日里显得空荡荡的,呼啦啦拖家带口的孩子们一下子全来了,楼上楼下都挤挤挨挨的。
晚饭后已是夜里十点,女人们都在撤碗盆盏筷,洗刷,男人们簇拥着韦妈妈在客厅看电视闲聊。喝了酒的韦大姐,腮边红红的,有些兴奋,话也多了起来:
“哎,真快,现在你们都当大干部啰。”
她的目光依次点着王跃进和施小兵的“名”。
“我可不是大官,研究所一个小处长而已。”施小兵申明道。
韦妈妈喝了一口茶,用嘴嚼着人口的茶叶:“处长也是领导嘛。你们现在当领导了,可不要骄傲。可要注意哟,你们可犯不起错误哟。不像我们这些打江山的老家伙,死人堆里爬出来的,犯了错误,老百姓念着过去功绩份上会原谅。你们有什么?无非多些文化,搞不好人家要造你反哩!”说到这,勾起了她的心事,她叹息了一声,“我们那时,脑壳拴在裤腰带上,就没想到要做官。三四年‘闹红’,我从家乡带出来三十多个人,最小的才八岁。”
“后来呢?”孩子们目光聚焦在她身上,韦妈妈从来不说这些事。
“三七年改编新四军,只剩七个了。”
“再后来呢?”
“抗日战争,两个战死了,一个‘皖南事变’被俘。到解放战争只有四个了,抗美援朝又走了两个。如今,就留下我和你们施伯伯啦。”韦妈妈目光扑在施小兵脸上停留了片刻,“江山来之不易啊!”她温热的眼神,熨抚在孩子们的脸上。
她悠长地叹息了一声,在那个晚上意味尤为深远。
她转而把目光投向王跃进:“你把援朝的工作办了,办得好。这也是关心群众嘛。”她瞥了邱家四兄弟和媳妇们一眼,“你们妈妈不容易,和你们老于阿姨一样,老兵哪,要不是为让你们家老头子安心工作,为拉扯你们,当了家属,本来能拿离休工资的,不至于像现在拿几百块的生活补贴。唉,冷眉也快八十了哕。你们爸爸走得太快了——”
两年前,为满足老邱“我快走不动了,再去看一眼老战友”的愿望,冷眉阿姨陪丈夫去淮海战役纪念馆,准备最后看一眼他的老战友们。不料,邱政委染了感冒,夫妇俩半路下车去当地医院诊治,和老百姓一样在输液室条凳上吊盐水。三天下来.病情危急,冷眉阿姨才想起出示老邱的离休证,医院拿到本子一瞧,急了,一边挤出一张床位,一边向县领导汇报。县领导立马成立了以县领导和县卫生局局长、医院院长组成的“抢救小组”,并指示:不能让老革命在此地出事。医院不敢怠慢,立即腾出一间高干病房。就在转移病房的过程中出了差错,护士慌忙中忘记把拔下的氧气重新插上,当发现时,老邱已脸色紫白。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,冷眉阿姨俯身告诉了老邱医疗事故的原委。老邱留下这么一句话:“不许找组织麻烦,比起牺牲的同志我已经占便宜了。”
他说完这话,第二天就撒手归西。
韦大姐说:“你们邱伯伯有种!是个真正的军人!”
“韦妈,我不知道,我公公怎么生前就这样怵你?”
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米可可媳妇,端出了多年藏于内心的疑问。
韦妈妈笑了,望一眼米可可,米可可也很想知道,连声说:“韦妈,您就说说吧!”
韦妈妈看着他们,说给你们讲讲吧,你们也该知道父辈们的底细了。
一九三五年是南方游击战最艰苦的一年,敌人十余个保安团和广东军对游击根据地进行了梳篦子式的“围剿”。可可的爷爷是当地的联防团总,是地头蛇,对游击队威胁很大。游击队多次想抓他,可始终没得手。那次,米团总到他一个小妾处,被我们知道了,把他包围了。米团总带小妾仓皇逃命,遗下四岁儿子米家山被我们俘获。我带信给米团总,以代办“违禁品”为交换条件,可是,米团总爱金钱,更珍惜自己的脑袋,宁肯不要儿子。于是,我们游击队的伙夫,一头挑着行军锅,一头挑着竹筐里的米家山开始转战南北……
米家山也算是老红军呢,三七年红军改编新四军时,他因年幼,加上正打摆子,和三位伤病员留在当地。因为他们不是在编的新四军,东躲西藏,一直在坚持斗争。解放后,集中学习,地委书记宣布:由于米家山父亲是被击毙的敌人,有严重问题,所以不承认他们是党的地下组织,不承认他们的党籍,只承认参加革命工作的经历。这事虽然不久省委做了澄清,准备恢复党籍,重新安排工作,但文件还没来得及传达,就赶上反右等一系列的政治运动……
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落实政策,他恢复了行政十一级待遇,出任地区重工业局局长。他到任时,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这个姐姐。是我的证明材料,证实是组织决定米家山留下来,不是“开小差”,对他洗刷冤情起了重要的作用。你们猜,我们见面说丁什么?米家山那热烘烘的手像铁箍似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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